人有爱好,日子过得就快。没结婚哥儿一个的时候,虽说父母在、不远游,但总找借口出去东走西逛。也不爱名山大川,也不迷风骚韵味,就爱看各地名不见经传的手艺。去宁夏,看回族老头儿擀毡,土坯墙头一蹲两天半而津津有味;去锡林浩特,看蒙族小伙子3分半钟之内干脆利索的宰得活羊,血脉喷张;去河北看老乡秋天挖田鼠洞,一下午鼠口夺粮5大麻袋,啧啧称日子会过。印象最深的是有一个冬天在山西洪桐,看一个开面馆的小媳妇下削面:她自己和面自己揉,自己拾掇炉子自己烧水,一边削面还要一边打卤汤;小嘴角呼呼地微喘着白气,动作麻利,手底利索,手不沾面、衣不沾面、盆不沾面、案板不沾面、地上更不掉面,活儿完到哪儿,归置到哪儿,一看就是巧娘生的巧Y头,本来一碗就吃饱了,又看了一碗面的。说句该掌嘴的话,心里那个痒痒劲儿就别提了。
也有那种傻大嫂子也在削面,一双手冻得红萝卜似的,一鼻窝鼻涕一脖窝汗,干会活儿呼嗤呼嗤,刘海儿上也是面,大襟上也是面,案板上当然更有面,汤锅里是面,烂水泥地上也是面,一双骨嘟嘟的大毛窝(棉鞋)上还是面,要多不利落有多不利落。上躺厕所腰带都得掉坑儿里两回。那窝囊面吃不得。
手艺人,应当有手艺人的风度作派。钓鱼也是,该有个好样子。
钓鱼虽是个辛苦活儿,但也不能太拉蹋。我就曾见某些钓友,脸晒得象紫砂壶都不失健康本色,骑在钓箱上手不闲着挠哪抠哪儿,甚至腰带都解开,脚上趿拉双黑不黑白不白的旧拖鞋,俩腿一个劲儿的抖,一会儿叼棵烟,一会儿嚼块儿糖,读个漂儿一会儿夹枪带棒一会指桑骂槐,中个鱼大呼小叫call朋唤友,没有一霎时的安分。屁股后面钓包、饵料袋、食盆、雨伞、手电甚至是卫生纸,活泼泼任性性摆了一大地,随风辗转视而不见。最讨厌的是一个劲儿的往河里池里吐痰。遇到这样的钓友,让人眼耳不净,心绪不宁。
更有甚者,直至败人雅兴。归计有九:一,每中小鱼,必振护作响;二,每与人言必谈及名家圣手;三,遇美人急索手把手教;四,见到问计之人必作傲睨之态;五,与朋友相聚便喋喋高谈其心得密法而又半掩琵琶;六,施人一小惠便广布于众;七,每与人谈便借刁言以逞才;八,求人时其脸如丐而被人求时则其态如王;九,见人常多蜜语而背地揭人短处。
我也见过有人缘的好钓友,不管钓技高低神态怡然;衣着不甚华贵但清爽利落;装备不求齐备但求熟练称手,归置得整整齐齐有条不紊;口不喧哗,目不斜视;白板不长吁短叹拉不出矢赖茅坑,暴连不手舞足蹈喜不自胜唾涕横流;每有人求教低语虚心解答甚至慷慨相赠,每欲求人必正心诚意寻找合适时机。有人可能不喜欢“儒”这个词。钓鱼就钓鱼呗,扯什么淡,还怎钓出儒来了?汤斌在参与修《明史》的时候对儒有个说明:成德学者。套用一下,儒钓者,就是有钓德的好钓手。
钓者若无怡然、清爽、安乐、内敛之德态,则作美天公,岂不笑我辈痴绝耶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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